暴雨裹挟着夜色倾泻而下，高速公路宛如一条扭曲的银蛇，在雨幕中蜿蜒盘旋。江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，车载电台里播放着怀旧金曲，混杂着雨点击打车窗的声响，在封闭的车厢内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手机支架上，沈星河的视频通话界面亮着，那抹白大褂的身影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
"路上小心，雨太大了。"沈星河推了推下滑的金丝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浸满担忧。他身后的实验台上，培养皿泛着幽蓝的荧光，领口处还沾着几处试剂留下的痕迹，显然刚结束一场高强度实验。
江野故意挑眉，雨刮器规律摆动，将雨幕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："放心，我可是秋名山车神的关门弟子。"他对着镜头比了个夸张的剪刀手，嘴角勾起熟悉的痞笑，却在看到沈星河蹙起的眉峰时，心底泛起一丝愧疚。
沈星河轻叹一声，拿起实验记录本挡住半张脸："别贫嘴，安全第一。"话音未落，画面突然剧烈晃动——前方五十米处，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像醉汉般失控打滑，红色尾灯在雨幕中划出狰狞的弧线，宛如死神张开的血盆大口。
刺耳的刹车声撕裂雨夜。江野猛打方向盘，轮胎与积水的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嘶鸣。车载手机支架应声脱落，屏幕里沈星河惊恐的喊声被金属碰撞的巨响彻底淹没。安全气囊爆开的白雾中，江野最后看到的，是挡风玻璃上蛛网般的裂痕，以及沈星河逐渐模糊的面容。
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穿透雨幕时，江野的意识正坠入黑暗的深渊。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，肋骨断裂的刺痛、腿部传来的灼烧感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他在血泊中摸索着掉落的手机，沾血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出歪斜的轨迹，每触碰一次按键都像在撕扯伤口。
"如果我醒不来..."江野的声音混着血沫，断断续续地从破碎的喉间溢出，"就把我的奖牌熔了，做成你论文的书签..."语音发送键按下的瞬间，黑暗彻底将他吞噬，而未发送成功的对话框里，静静躺着一行未完成的文字："等我回去，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日料店"。
凌晨三点的实验室，寂静得能听见培养皿中气泡上升的声音。沈星河盯着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，突然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惊得手一抖。屏幕上陌生的医院号码让他瞳孔骤缩，接听的瞬间，冷汗顺着脊背蜿蜒而下。
"沈先生，患者江野遭遇严重车祸，正在急救..."医生冷静的声音在耳畔炸开，沈星河只觉得天旋地转。他抓起白大褂冲出门，连扣子都系错了位，实验室的台灯还亮着，培养皿里的细胞仍在培养液中轻轻晃动，而他满脑子都是江野最后那句故作轻松的"秋名山车神"。
医院长廊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。沈星河跌跌撞撞地跑向重症监护室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雨水的腥涩，让他胃部翻涌。江野的战队队友们红着眼圈挤在长椅上，队长沉默着递来一个密封袋，里面是沾满血迹的手机："他最后的语音...是给你的。"
颤抖的手指点开语音的瞬间，江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溢出，却让沈星河喉咙发紧。背景音里呼啸的雨声、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，还有那混着血沫的承诺，像无数根钢针直刺心脏。泪水不受控制地砸在手机屏幕上，晕开了那行未发送的文字，他反复听着那句断断续续的誓言，直到手机电量耗尽。
接下来的72小时，时间仿佛凝固成粘稠的沥青。沈星河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，握着江野插满管子的手，在消毒水的气味中轻声读着最新的数学论文。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江野苍白的脸上，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，让沈星河想起康复训练时，少年也是这样专注地听他讲解黎曼猜想。
"这是费马大定理的最新证明思路..."沈星河的声音沙哑，手指轻轻拂过江野缠着绷带的额头，"你说过，听我讲这些比止痛药还有效。"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，他忽然想起两人在医院初次相遇时，江野暴躁地摔碎水杯的模样。那时的少年绝不会想到，有一天会依赖他的声音入眠。
深夜的病房格外寂静，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。沈星河靠在硬邦邦的椅子上，看着江野胸前起伏的绷带，往事如潮水般涌来。康复训练时少年耍赖要拥抱奖励的模样、伦敦医院里跨越时差的守护、还有江野为坚守初心毅然解约的决绝，每一幕都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天。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江野喜欢的数学题型，最新一页还夹着他们在康复中心的合影——江野举着解出的数学题，笑得比夺冠时还灿烂。
第四天清晨，晨光穿透云层，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沈星河趴在床边打盹，突然被监护仪急促的报警声惊醒。他猛地抬头，正对上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。
"哭什么，我还没给你做书签呢。"江野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的残叶，却仍努力勾起嘴角。他想抬手擦掉沈星河脸上的泪痕，却被对方紧紧握住。沈星河将脸埋进他掌心，滚烫的泪水滴在江野手背的输液贴上："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...我差点以为..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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